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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寡] 她一生的故事

*鹰寡

*<降临>AU

*娜塔莎视角

*注意:包含克林特妻子孩子设定

 

焦糖橘的晚霞包裹着整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天地相接处的颜色渐渐深沉,在这里,只要抬头就能望见星星。目及之处没有任何建筑或是植物,除了几只哇哇乱叫还肆意乱窜的长着尖牙的暗肉色生物。她望见了一座山,盘踞在这黑色荒漠之上,一面是层层叠叠陡峭的山路,另一面是刀削横断面一般光滑的峭壁。还有湖泊,水面在天空的倒影下暗沉沉一片,没有涟漪。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倒在血泊中,双目未合,苍白僵硬。

 

比现在的她年龄大了些,约莫四十左右,她猜。

 

那是她自己。

 

娜塔莎从床上抽起身,胡乱地将手掌心的冷汗擦在被褥上,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梦里的地点是在哪里,漫天扬起的雪让她想起现在所处的地点,她的家乡,俄罗斯,只是除了这雪,她脑中的场景和她去过的地方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她甚至觉得那不在地球上。


又来了,她在心底抱怨,应该和露易斯¹谈谈了,这些幻觉在最近尤其频繁,至少在没有科学解释之前,她愿意称其为幻觉。




///

露易斯是六个月前来到这里的,彼时外星生物从天而降,驾驶着他们外壳漆黑的椭圆形飞船停泊在莫斯科上空,黑压压一片挡住本就模糊难辨的地平线。这个世界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疯狂,按娜塔莎后来的话说:“苏联解体、柏林墙倒塌、911……这已经够疯狂了,但是天哪,和外星人比起来,那又能算什么呢?”

 

莫斯科上空的漂浮着的不是唯一的一辆外星飞船,全球范围内还有其他十一架不明飞行物。人类需要和外星生物交流,地球也需要。于是语言学家在官方的组织下展开了全球性的合作,目的是弄清这些长着七条腿的怪物的语言。

 

露易斯是被CIA指派到俄罗斯来的。她很聪明,仅仅用了几个月就破译了外星文字。

 

当她向安全局²申请委派一个助手协助她时,娜塔莎自告奋勇,或许因为那个语言学家不是安全局里的人,或许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很轻,或许是因为这就是她的选择。

 

“你确定吗?”她记得露易斯当时这样问了她。

 

“我确定。”

 

娜塔莎的工作不多,也称不上繁琐,甚至她可以给出一个高达有趣的评价。她需要使用露易斯创造的文字对话系统和外星来的七肢桶³保持对话,并且负责提取信息。

 

外星生物的文字很特别,是一个个的圆环,和所有她曾学习过的文字都不一样,文字的起笔即起笔,落笔即落笔,有始有终,而这些非线性文字不同,从两侧同时开始书写,严丝合缝,他们就是一个整体,没有首尾,或者说,首尾相扣。

 

好在她在语言方面还算有天赋,逐渐掌握日常会话和基础词语不成问题。娜塔莎还为即将掌握一门新的语言而在内心小小地欢呼雀跃。

 



///

指节在门上扣了三下,里面的女人应答道:“请进。”


“我出现幻觉了,这是你指的后遗症吗,毕竟你知道,就算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梦见自己的死亡也还是挺吓人的。”娜塔莎望着露易斯,挑了挑眉。桌子对面的语言学家摘下眼镜搁在一摞厚厚的图片上,那些图片上画着长枝桠的黑色圆环,那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七肢桶的文字。露易斯水蓝色的眼睛望着她,嘴唇张开后又立马合上了,她扶住自己的前额,然后冲娜塔莎摇了摇头,幅度不大:

“罗曼诺夫,这不是幻觉。”


“所以你是说我看见了我的未来?”语言有的时候比思维快,机灵的女特工在脱口而出这句玩笑话话后才意识到过于残酷和激烈的现实。

 

“你看见了你的未来。”一个肯定句。

 

娜塔莎没有回应,生平第一次,随机应变八面玲珑的特工没有办法作出一个合适的回应,生理和心理的本能压制着她的喉舌,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进大脑,拼命洗刷,用力擦除,想要替她淹没掉这段记忆,让她逃开。

 

死亡,她害怕的是死亡吗?

 

“塔莎,我很抱歉。”露易斯的声音在耳畔模糊响起,对方的手试图想要够住她的。

 

娜塔莎倏然起身,径直朝门口方向前行。

 

对于一个特工——一位顶级的特工——来说,死亡是必然,活着才是偶然。她从来不会花时间去描绘四十岁之后的光景,一间自己的公寓,私人的生活和关系,都是没有必要想象的累赘,因为凭借过来人的经历和她亲眼目睹周遭同事的遭遇,四十岁已经是个极限了,生命的极限,而这个极限的前提是躲过所有的枪炮子弹,所有的追杀围剿,所有的自责崩溃情绪爆炸。


她赠送死亡,她对抗死亡,她等待死亡。


可是当死亡真真正正就摊开在娜塔莎面前时,她还是退缩了。如果结局无法更改,那么人生是不是一场徒劳?如果所有的所有都变成了死神的欢迎仪式,那么那些将要经历的过程是不是再也无法纯粹地被感受?如果失去是确定的可能,那么放弃拥有的权利是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叮——

 

手机显示屏亮了,是露易斯的短信。

 

“我很抱歉,你可以随时退出,这是我的错。

 

“但是预知结局不等于放弃过程。


预知结局不等于放弃过程。

 


第二天,娜塔莎照常出现在了飞船内,站在玻璃屏前和对面的生物交流。

 

露易斯看起来并不震惊,她就是莫名地肯定,娜塔莎不会退出。

 

也许是因为特工小姐理性了二十年,想用剩下的二十年来支付她不曾拥有过的少女渴望的冲动和冒险,也许就是好奇她的未来,也许是不忍心让这位总是沉静平和的语言学家独自承受这般重量,也许两个人的痛苦可以抵消。


“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她顿了顿,“我们,可以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并不准确,这些文字改变的是我们的思维方式。

 

“七肢桶的非线性文字和人类文字不同,人类文字先有因再有果,而他们的文字是闭合圆环状,同时呈现因果但不分先后,不用语言表达,不受线性的时间支配。

 

“所以,我们掌握了超越时间的文字。⁴

 

露易斯轻描淡写地回答。

 

娜塔莎侧过头,披在肩头的红发微颤:

 

“你的打算是?”

 

“这是我选定的自己要走的路,也是未来的必经之路。”⁵

 


后来娜塔莎掌握了这种神秘古怪的外星文字,后来露易斯离开了。

她渐渐获得更多零碎的记忆,她渐渐开始拼凑她的余生。

 



 ///

霓虹灯扑闪在细窄的街道两侧,只是这周遭无人的状态与灯火辉煌并不相称。在落雨,噼噼啪啪倾砸在水泥路面,还差一点就要浸没脚踝。娜塔莎看见自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她面前的是个背对着她的男人。那个男人左手持着一把长剑,他的脚下都是尸体,血水汩汩从死人的脖颈出流出,像是支流汇入干流,冲刷着地面往前。她仿佛可以闻到血腥味钻进她的鼻孔,挤进她的大脑。


然后她看见男人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她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脸,冷漠又空洞,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只是看起来像一潭死水,阳光都无法从中折射,太暗了。

 


 

“不要给我希望。”他说。

 


 

她也看见了她自己,头发扎成辫子搭在肩膀的一侧,面颊旁的几缕碎发因为雨水的缘故黏在一起。面容不妙,疲态尽展。

 


 

接着她握住了他的手,就那么紧紧地勾着。

 


 

“很抱歉我没能早点给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娜塔莎确实好奇这个男人是谁,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蓝又这么决绝。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但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寻找答案,如果命运安排他们相遇,那么她所要做的,就是等待。

 

命运没有欺骗她,他们确实相遇了。

 



///

“嘿,红发妞,你现在的目标不应该是我。这周围不下十五人想要了我们俩的命,如果我是你,我会先选择解决掉那些坏蛋。”深栗色的头发在他脑袋上像一颗刺球,他一边朝她嚷着一边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埋伏在她左前方的男人向后倒下。

 

现在还真的有人用弓箭当武器吗?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他很准。她不得不承认。

 

就在两分钟前娜塔莎还试图用线缠住他的脖子,克林特也试图将她压制在地面上,但他俩谁也没成功,反倒是拳脚相加,搏斗勾缠,旁边就是一片废墟,爆炸声完美匹配两位特工的打斗节奏,还要提防可能擦过太阳穴一击毙命的子弹。这是一场实力相当的战斗,如果体力足够,娜塔莎和克林特可以不分胜负地一直打下去,只是现在,体力确实是最大的问题。

 

克林特哼哧哼哧地蹲在地上,他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握着他的弓箭,他仰起头看向另一侧靠在墙面上的娜塔莎:

 

“我们之间的战争可以结束了吗,或者,至少先休战。”

 

她没有说话。

 

“好吧,我承认,我是想杀你来着。”克林特继续说,他异于常人的视力让他观察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娜塔莎面庞上突然浮现的警觉和怒意,她的枪口冲着他,他连忙摆手补充道,“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她没有扣动扳机。


“想跳槽吗?神盾局,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只是离俄罗斯挺远,过节回不了家。”


为什么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开玩笑?

 

她没有动。

 

“你不用立刻答应我。我们先解决掉这些混蛋,”他抽出另一支箭搭在弓上,“然后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在克林特拉弓的瞬间,娜塔莎转变了枪口指着的方向,虽然她的准头比不上身旁这位大名鼎鼎的鹰眼,可是她也从不失手,解决剩下的这些人,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比起杀人,她现在更关心克林特刚刚发出的邀约。娜塔莎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好人,也不懂身旁的男人为什么愿意冒着被自己杀死的风险说出这番话。一万种可能在她脑海中呼啸而过:是个圈套,是个陷阱,是句玩笑,是控制局面的权宜之计,或者仅仅因为他是个好人。

 

信任对于特工来说是奢侈品,昨天还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可能在明天就会把刀插进你的腰腹,更何况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他的蓝眼睛和似乎不合时宜的玩笑话确实在动摇着娜塔莎,她不是没有想过逃离红房子,离开安全局,刀尖舔血的日子算不上理想。现在有人抛出了可能,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她还是会抓住,她最不怕的就是冒险。再说了,这个男人既然出现在了她未来的记忆中,起码可以保证他现在不会杀死她。

 

当半堵破墙后的最后一个男人倒地时,娜塔莎冲克林特点点头:

“带我走吧。”




///

神盾局的生活不算温馨舒适,但是对于娜塔莎来说已经足够了,完全足够了,一间自己的公寓和可以谈话的朋友,当然,还有克林特,她生平第一次这么留恋一些人和一些事,她知道这些都是禁忌,欲望和感情是最致命的危险,杀死一个特工的往往是他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

 

刚来的那段时间并不好过,她宛如一头小兽,横冲直撞又胆战心惊。除了必要的任务交接,她很少和人谈话。克林特不喜欢她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扑克脸,但是他能理解她也不会强求她,于是他开始在娜塔莎耳边叨叨烂笑话,俄罗斯来的姑娘有时不太能理解美式幽默,但她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笑,起初是被笑话逗笑的,后来则是因为克林特这个人。

 

克林特向尼克·弗瑞申请和娜塔莎搭档,理由是黑寡妇还不太安全,他要时时刻刻监控这个危险的女人,局长没有拆穿他的鬼扯。他固执地带她去纽约所有的汉堡店,美其名曰让她感受美国精神,娜塔莎不太领情,说美国精神只能让人堕落发胖。他往娜塔莎的公寓里塞各种各样的家电、家具和日用品,先是吸尘器,后来是吊椅,娜塔莎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需要吊椅,但克林特坚持把它抗进了窄窄的门,娜塔莎无奈地叹气:“如果我的房子出什么问题了,可能就是被你带来的东西压塌的。”克林特带进来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他自己,克林特不工作的时候待在娜塔莎公寓的时间比耗在自己宿舍的时间还多,他常常在娜塔莎客厅的沙发上过夜。娜塔莎并不排斥,相反,克林特不在她公寓里的时候她会失落。

 

两个亡命天涯的特工开始把这里当做家,他们的家。

 



///

爆炸的余温和烟尘呛在娜塔莎的鼻腔里,她瘫在几块庞大的砖堆旁没法动弹,血从她额头上滴下来掠过嘴角,她讨厌腥味。

 

她和克林特刚刚炸了布达佩斯的一座桥,为了防止运着一整个集装箱炸药的火车驶入桥对岸的居民区,否则大半个城市都将毁于一旦,连上几十万条人命。

 

他们提前在桥上安装好了炸弹,时间定在16:00整,计划是他们开车将那辆货车引上桥,然后她和克林特在15:59离开桥面,看着整座桥爆炸,和装满炸药的火车一起沉入湖底。只是他们刚好晚了一分钟,汽车开到尽头的那瞬间桥面向上抬升,碎石块在空中炸裂,他们的车向前翻滚,仰面落在地上。娜塔莎挣扎着从车厢爬出,她没有看见克林特。她就靠在那里,疼痛撕扯着她让她没法集中精神去寻找她的搭档,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她又看见了,克林特,在她未来的记忆中。

 

“亲爱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吃热狗浇蛋黄酱的人。”克林特笑着接过身旁的女人递来的热狗,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娜塔莎没有见过他身旁的女人,在神盾局或者任何其它地方,她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印象,但她猜测这是克林特未来的妻子。女人笑得很和善,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可爱,她轻轻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也许它会是第二个,但也说不准,也许它喜欢番茄酱呢。”娜塔莎看见了克林特最为标志性的露齿笑。他们在厨房里,炉灶和橱柜看起来并不新,也不是城市公寓中偏爱的那种简约风格,她认为这是在郊区或者乡下。

 

娜塔莎看见自己盘腿坐在客厅的毯子上,旁边是趴在地上玩着拼图的小姑娘,拼图散在地毯的各个角落,她完成了一大半了。“小娜阿姨,你可以过来帮帮我吗,我想我被难住了。”女孩的眼睛扑闪扑闪,也是那么蓝。

 

“娜塔莎,莉拉,过来吃饭了。”克林特身旁的女人朝她挥挥手。

 

突然她的视角转换,这栋房子之外是一片农场,风吹过来时谷物随着气流经过的方向倾斜,满眼都是绿色,周围没有其他房屋。这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和所有美国农夫的家一样,确实很难想象这属于一位顶级特工和他的妻子。

 


“小娜,醒醒,”同样满身血迹的克林特拍了拍她的脸,“别晕过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我刚刚没有找到你。”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我紧张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巴顿,我不觉得我不想让我的搭档死这件事情很难理解。”

 

“好吧小娜。”他攥紧了自己的左手,然后摊开在娜塔莎面前。那是一条银色的项链,挂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箭头标志,手心的汗渍有点浸湿了它。

 

“克林特,我不敢相信你在送女孩子礼物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包装。”她扬起一侧的嘴角,又气又好笑。

 

“我本来是打算今晚带你出去吃晚餐,然后装在盒子里给你的。只是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

 

娜塔莎笑得更明显了:“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更需要收拾一下自己,晚餐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你不收下它吗,”克林特的目光停留在他手心的项链上,“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关系。”

 

她觉得此刻的克林特单纯得可爱,就像小心翼翼邀请心仪的女孩去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于是她凑上前去吻住了克林特,她的鼻息喷薄在他的面颊上。

 

“帮我戴上。”克林特听见她这样说。

 


那个晚上,虽然她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回想今天看见的关于克林特妻子儿女的记忆,但她还是没有做到。在她看到克林特未来家庭生活的这一天,她和克林特在一起了,有些荒诞有些悲伤不是吗,知道了注定分开的结局却还是必须按部就班地踏上旅程。她在想,如果能够改变未来她还会不会吻克林特,她知道她会,选择不相爱只是逃避了结局的痛苦,错过过程的甜蜜酸楚才更可惜。活在当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深谙于心,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风险太大,时间就像稻草,不知道最后一根会在什么时候压死她这头骆驼。

 

娜塔莎不会后悔,她相信克林特也是。

 



///

很难说明两位特工之间的爱情有什么特别之处,大部分时候,在战场之外,他们还是像普通人一样,会熄掉客厅所有的灯蜷在沙发上看电影。通常他们会选择老电影,有时候也看爱情喜剧来放松,其他时候则是科幻片。

 

娜塔莎的头贴在克林特的大腿上,她从来就是不一个喜欢规矩地坐着的人,即便是在办公室也要把腿翘在桌子上,在这一点上,克林特很纵容她,他喜欢她躺在他的腿上,克林特习惯用手指绕着她的红发打圈圈,一丝一缕地缠在他的皮肤上,他爱死了这火红的颜色和她常用的洗发露的味道。娜塔莎出任务时需要变换发色,克林特曾经告诉她,“如果你出完任务不染回红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我对你的爱不会变”。她咯咯地笑着回答,“我会染回来的,我可不想让大名鼎鼎的鹰眼因为我的发色和我分手。”

 

今天他们看的是《蝴蝶效应》。⁶

 

娜塔莎不常将自己敏感的一面展露于人,只是今天的这部电影确实让她分了神。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次次想弥补曾经的遗憾过错,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一张多米诺骨牌推倒下一张,最终压垮了他。

 

“你会想改变过去吗?或者是改变未来?”这个问题从娜塔莎口中问出让克林特觉得有些过度梦幻了。

 

“噢,甜心,这我可帮不了你了。想要时光机我可以打电话给尼克弗瑞问问,他说不定有货。”

 

娜塔莎撇着嘴角。

 

“好吧,认真的说,我不会想要改变任何事,”他耸耸肩,然后歪了一下头,“你知道的,尽管我的童年不太愉快,但是它是造就了现在的我的最重要的一部分,改变过去有美好的童年不能保证未来也同样的美好。至于未来么,一切都是未知,我等着它发生就好。”

 

“那如果你知道你的未来呢?”娜塔莎追问道。

 

“我不觉得我们能改变未来,你的未来是由你做的每一个选择构成的,人的本质难变,知道了未来的你和不知道未来的你做出的选择说不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命运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

 

克林特把手掌搭在娜塔莎的面颊上,因拿弓而磨出的厚厚的茧摩梭着娜塔莎的皮肤,他从呼吸的频率中感知到娜塔莎心绪的起伏和惴惴不安,他试图用肢体接触让她感觉好一些。娜塔莎很少像普通女孩一样问他假设性的问题,她活得很务实,不推测可能性而是创造可能性,这是她做事的一条准则,也是巴顿看来很吸引他的一条特质。

 

“小娜,此时此刻,我记不清过去也猜不到未来,我脑袋里全都是这部电影——和你。”


宿命这个词好像自带消极意味,大部分人选择拼了命地去抗争去改变,他们一厢情愿地相信不懈尝试是转机的充分条件。

 

娜塔莎甚至比以前更加无畏,知道了结局增添了她放肆的筹码,既然结局不会被她的行为引导,那么她可以不被束缚的做任何事。

 

不受限地去爱。




///

又是好几年,他们一起搭乘昆式战机辗转整个星球,身上的伤口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累积。

 

起初娜塔莎向克林特抱怨她腹部留下的子弹疤,说她衣柜里的比基尼没有一件能继续穿了。克林特则勾过她的脖子,在耳畔落下一个吻,“刚好,我也不想让其他男人看见你穿比基尼的样子。”

 

后来,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多到抱怨不过来了,伤也越来越重。他们俩并不是每次都能出同一个任务,也没有办法时刻互相照应。每次各自的任务结束后,克林特都会检查娜塔莎的伤口,这是他的习惯,而他却从不让娜塔莎做同样的事情。当克林特不经意露出身上新增的伤口的时候,娜塔莎会生闷气,她甚至不想和克林特交谈,她讨厌自己没有办法照顾好他的事实,她讨厌看见那些红痕,这会让她止不住地想象她的爱人承受的痛苦,最无奈的是他还试图瞒着她。他们也为此争吵过几次,但这不是他们可以改变的,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争吵,因为谁都没有错,他们都知道特工受伤是家常便饭,可还是用作为普通人的那部分共鸣和柔软将伤口隐瞒。



世界越来越乱,敌人越来越多。


这一次,克林特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个月,他连保持意志清醒都做不到,更别说控制四肢,他就那样瘫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娜塔莎刚从飞机上跳下来就冲进医院,因为伪装染的金发还没来得及染回来,看见克林特躺在病床上,她真的害怕失去他。


娜塔莎承受不了了,她对克林特提出分开。


克林特完全懂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也想做一样的事情。他们太感同身受。

 

他们太在乎彼此,因为过于在乎,所以那些对方身上的伤口像重石一般一次次砸向心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缓解这种痛苦,只要他们爱着对方一刻,就不会将自己看得比对方重,只有分开,试着不那么在乎对方,才会让彼此学会先爱自己,至少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娜塔莎和克林特都不认为这是退缩,这是一种保护。


“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我染了金发的时候分了手。”娜塔莎坐在病床旁,试图逗笑克林特。


“其实你金发也很好看。”

 

后来尼克弗瑞问起他们俩分手的原因,寇森和希尔也来问过,他们吱吱咯咯笑着默契地给出同一个回答:

 

“因为发色。”

 


出院的那天,娜塔莎在服务台瞥见了一个女人,她觉得莫名的眼熟,于是转过头多瞄了一眼,深棕色的头发和嘴角的弧度将娜塔莎的思绪拉回布达佩斯那天,就是在那天她看见了克林特的农场和未来的家人,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他以后的妻子又会是谁。克林特用手肘推了推娜塔莎,好奇她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冲克林特说:

 

“刚刚在服务台看见的那个女孩,我觉得你应该去约她。”

 

“怪不得整个神盾局都说你是媒婆。”

 


 

///

他们还是朋友,他们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有天上来的神仙,穿着铁甲的有钱人,拿着盾的战士和会变绿的博士,听起来有点古怪但他们相处得还不错。闲的时候在托尼的大厦里开派对喝酒,忙的时候飞在空中开战。他们赢了纽约之战,赢了索科维亚,还在内部打了一场小仗。

 

克林特在那之后彻底退休了,回到了他的农场,和妻子孩子在一起。至少他很安全,这是娜塔莎对克林特退休的表态。



一切都算还好,只是他们没能赢过那个响指。世界上一半的人都灰飞烟灭,包括他所有的家人,包括那个给她肚子上来了一枪的铁臂男人,包括他带领着加入复仇者的小女巫,包括她当作父亲一样的独眼局长。


至少克林特还活着,娜塔莎这样安慰自己。

至少娜塔莎还活着,克林特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残忍。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很多人可以背负着过往继续前行,新的生活在这个残缺的世界里仍旧可能。娜塔莎放不下,克林特也放不下。她还是会在板凳上放一双芭蕾舞鞋,舞蹈是很好的分心手段,她珍惜逃避现实的每一分钟,她也会去孤儿院照顾孩子,她完全知道怎样和小孩子相处,院长夸赞她,你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只是她放任他流浪,她想他需要发泄,这个世界对他不公平,偏偏要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机会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了。娜塔莎未来记忆的最远处仅仅在于她死亡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她死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量子穿梭机能不能把他的家人带回来,给他无把握的希望只会让他更痛苦。更何况,如果他不能和家人团聚,克林特不能连她都失去了。

 

罗迪告诉她巴顿在东京,她还是去了,除了给他希望,她还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说实话她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她有点怀念从前克林特常讲的烂笑话。

 


记忆突然重合,这是她多年前看见的那个雨夜,这把伞,这条街和这些霓虹。真正来到这个时间节点,她才感受到血腥味比她记忆里的要浓,周遭刺眼的灯光让她晕眩。

 

她并不知道她带给他的是希望还是绝望,她还是牵起了他的手。雨水湿漉漉地从掌心划过,还有点热。

 



///

踏上这颗星球的时候,娜塔莎知道,她的故事应该在这里结束。

 

她望着记忆里这片焦糖橘的天空。

 

这里很漂亮,她从没见过这样壮丽的风景,举目皆是荒芜和辽阔,天空的颜色像是油画一般浓稠,黏在这片星际中。寂寥,空旷,沉闷,原来每个星球都如此独特。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很想去到地球外多看看,像去迪士尼乐园那样体验。

 

可惜没有机会了,所以她在这附近来来回回走了几遍。

 

死在有这样美景的地方也还不赖,只是有点孤单。 

 


“嘿,红发妞,等我们拿到宝石你再来转个够。”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样的风景,过去的五年恐怕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待在基地,没有机会像从前出任务的时候四处看看。

 

他真的打算一切结束后组织所有人去旅行,所有人,所有化灰了的人,反正有托尼出钱。

 

 “好。你最好别骗我。”

 

可是他妈的娜塔莎才是那个骗子。


克林特就挂在悬崖边上看着她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见她的血从脑袋里慢慢渗开,然后雪花飘过。

 

后来托尼也骗了他,没有人给集体旅行出钱了。

 



///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起了很多,她所有的记忆闭合成一个圈。

 

她在布达佩斯的废墟里吻了克林特。

 

路易斯和伊恩⁷常常在安全局的茶水间聊天。

 

达莉亚偷偷摸摸塞给她的那双粉红色缎面芭蕾舞鞋,她逃到美国的时候也一直带着,估计现在还在基地的抽屉里。

 

还有她六岁时的那场大雪,下了整整十五天。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二十岁那年经历的变故,除了露易斯。娜塔莎拒绝定义这种拥有一生记忆的能力是好是坏,这是宿命,就连获得这种能力本身都是被安排好的。

 

人生的一大特点就是无奈,面对近在眼前的幸福有人甘愿放弃,面对痛苦有人拒绝抗争,很多时候人们将悔恨惋惜归因于宿命,认为是上帝在捉弄自己,但忘了是谁先放弃。很多事情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人们往往选择顺其自然。

 

所以娜塔莎比谁都勇敢,结局只是激励她生活的动力,她一意孤行一腔孤勇,去拥抱人生,她依旧慎重地做每一个决定,炽热地亲吻每一个爱人,从容地接受每一次痛苦。

 

只有一点遗憾,她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

 

“我希望她知道我们赢了。”

 


 

///

这是她一生的故事。

 



注:

1.<降临>女主角Louise Banks 美国语言学家

2.指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本文时间设定在2000年后,克格勃在苏联解体后改制为安全局

3.<降临>中掌握圆环状文字的外星人

4.关于电影中文字的解释: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review/8068844?dt_dapp=1

5.来源于特德姜原作<你一生的故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我的未来,它究竟是最小化,还是最大化?”

6.<蝴蝶效应>简介: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movie/1292343?dt_dapp=1

7.<降临>男主角Ian Donnelly 美国物理学家,Louise Banks的丈夫,由Jeremy Renner饰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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